有誰可以幫我PO李白的 下終南山過斛斯山
最好有原文、注釋、語譯
謝謝
2005-08-15 17:37:38 · 2 個解答 · 發問者 Anonymous in 藝術與人文 ➔ 詩詞與文學
"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"
暮從碧山下,山月隨人歸。 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。
相攜及田家,童稚開荊扉。 綠竹入幽徑,青蘿拂行衣。
歡言得所憩,美酒聊共揮。 長歌吟松風,曲盡河星稀。
我醉君複樂,陶然共忘機。
①終南山:即秦嶺,在今西安市南,唐時士子多隱居於此山。過:拜訪。斛(hú)斯山人:複姓斛斯的一位隱士。
②卻顧:回首望。翠微:青翠的山坡。
③相攜:手拉著手。此指相伴。及:到。田家:田野山村人家,此指斛斯山人家。荊扉:荊條編紮的柴門。
④青蘿:攀纏在樹枝上下垂的藤蔓。行衣:行人的衣服。
⑤揮:舉杯。
⑥松風:古樂府琴曲名,即《風入松曲》,此處也有歌聲隨風而入松林的意思。河星稀:銀河中的星光稀微,意謂夜已深了。
⑦陶然:歡樂的樣子。忘機:忘記世俗的機心,不謀虛名蠅利。
【韻譯】:
從碧山下來,暮色正蒼茫,
伴隨我回歸,是皓月寒光。
我不時回頭,把來路顧盼:
茫茫小路,橫臥青翠坡上。
路遇山人,相邀去他草堂,
孩兒們聞聲,把荊門開放。
一條幽徑,深入繁茂竹林,
枝丫蘿蔓,輕拂我的衣裳。
歡聲笑語,主人留我住宿,
擺設美酒,把盞共話蠶桑。
長歌吟唱,風入松的樂章,
歌罷夜闌,河漢稀星閃亮。
我醉得糊塗,你樂得癲狂,
歡樂陶醉,同把世俗遺忘。
[賞析]
翠微橫沈,綠竹幽徑,青蘿嫋娜,景色恬靜悠美。主人豪爽好客,以美酒相待,和詩人酣飲歡歌,直至星光稀微。詩人陶醉于此情此景,忘卻了世俗的紛擾。這首到終南山訪友詩,語出自然,格調明快,情景交融,將自然景色與飲酒放歌的情景融進字裏行間,充滿了濃郁的田園風味。平平常常的事物,也就隨隨便便地寫來,卻自有一股靈性與生機,使人“陶然共忘機”。
這是李白的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,一首景色優美、氣氛濃烈的田園詩。
這首詩好就好在,整首詩自始至終貫穿著一個「真」字。
暮色、碧山、綠竹、青蘿,展現出大自然的那種真;孩子們的天真憨態,寫出了童心的純真;而朋友相攜回家撫琴吟詩,直到陶醉在忘形忘我的境界,刻畫出朋友間志趣相投、神來神往的真摯。這是因爲我們與生俱來的,就具有這種真的特性。
那就爲甚麽,當我們一走進大自然的時候,會頓時覺得神清氣爽,那是因爲大自然的真的特性和我們的特性溝通起來了。當我們說真話的時候會感覺到自然,但是說假話的時候卻會覺得汗顔,這是因爲真直接觀照著我們生命最本源的特性。
因此當我們說真話的時候是順應了生命特性,當我們說假話的時候就違背了生命特性。當我們走上一條返本歸真的路上時,就會體會到生命的美好找到真正的自己。
這首詩是李白在長安所寫。李白一生中曾兩入長安,第一次是在開元十八年,李白三十歲時。第二次是在天寶元年,李白四十二歲時。此詩寫於李白二入長安時期。
李白一入長安,是乘興而來,掃興而歸。在長安一年,卻沒人賞識他,沒人提攜他。飽嘗了人情世態的冷暖後,他憤然離開了長安。十年之後的第二次入長安,情況就完全不同了,這回是唐玄宗親自下詔召他入京的。當時李白正在吳越一帶漫遊,聽到玄宗的詔令,十分高興,他“仰天大笑出門去”,告別子女,於這一年秋天到了長安。玄宗一見李白天姿英朗,非常高興,下車步行迎接,以七寶床賜食,禦手調羹,並讓他作翰林院待詔。唐玄宗還對李白說:“你作爲一個普通百姓,名字爲我所知,可見你的道德才學是多麽了不起!”似乎玄宗召李白入京,是要請他幹一番事業了。事實並非如此。所謂“翰林待詔”,不過是以文學詞章而備顧問的侍從,一個皇帝的高級清客而已。不過,初到長安的李白尚沒有料到這個,他以爲自己施展才能的機會來了,對各方面頗受優待的日子相當滿意。他曾秉筆翰林,爲皇帝草擬詔書;他曾陪同皇帝聖駕去華清溫泉宮;他曾出入宮廷,爲唐玄宗及其寵妃楊玉環寫宮中行樂詞。
當然,待詔翰林初期的李白,並非真的成了專門奉承別人的庸俗角色,成天周旋于王侯貴族之間的宮廷文人。他原是嗜酒如命的,因而常與長安名士賀知章等人飲酒歡謔,有時竟醉倒在長安街頭,被人稱爲“飲中八仙”;他原是任情適性,喜好大自然的,少不了常常留連於山水之間。另外,待詔翰林的生活也並非一味地春風得意,很快地,就有人藉故中傷他,說起他的壞話來了。這些壞話傳到李白耳朵裏,也使他隱隱感到煩惱。《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》一詩,就是詩人待詔翰林初期生活和思想的一個側面的反映。
終南山,秦嶺主峰之一,在長安以南。這裏丘巒起伏,林壑幽美,唐時長安的士人多來這裏遊玩或隱居。斛斯山人,是一個複姓斛斯的隱士,山人是對隱者的稱呼。詩的題目比較長,相當於一段小序,意思是詩人從終南山下來,經過斛斯山人的住處,承他留宿,置酒款待。詩大約就是寫給這位隱士的。
這首詩全用賦體——敍述體。前四句寫下山歸途所見,中間四句寫到斛斯山人家所見,末六句寫兩人飲酒交歡及詩人的感慨。這幾層意思,詩人一路迤邐寫來,平平淡淡,隨隨便便,渾不著力,全詩並無驚人的字句,也沒有李白其他詩篇慣用的誇張想象之辭,然而詩中那種真率自然的淳厚質樸之氣,卻是一般低能的詩人萬難學到手的。這是李白詩歌,尤其是他五言古詩藝術上的一大特色。
先看前四句。“暮從碧山下”一句,說詩人從何而來,即詩題是“下終南山”的意思。暮字表示下山的時間,說明詩人整日是在終南山裏遊玩,直到日暮才踏上歸途。碧是深綠色,顔色要比綠稍濃黑一些,這是因爲山巒林壑染上了暮色的緣故。“下”自然是寫歸途,但這個“下”字還透露出詩人雖然遊山終日卻倦意毫無,步履仍然輕捷。首句起得極簡潔,白日遊玩山水的情景一概略去,而且極有精神。盛唐詩人王維有一首遊終南山的五律,末聯兩句是:“欲投人處宿,隔水問樵夫。”遊興已足,遊人也多少帶著倦意。我們不能說王維詩的結句便不好,但李白的起句透出的遊興未足、毫無倦意,確實更令人精采振奮。正因爲詩人精力棄沛,遊興未足,所以他才能情味很濃地注意到下山途中的景色。“山月隨人歸”,詩人首先注意到的是山月,天色漸漸昏暗了,月亮在東邊現出來了,淡淡的月光照著下山的詩人,仿佛隨詩人一起向前走著。大凡有月夜行路體驗的人,都會有這種錯覺。東晉詩人陶淵明有這樣一句詩:“帶月荷鋤歸。”月亮升的要比李白詩中的月亮高一些,體會卻是同樣的。這一句也是詩人的實感,寫得或許算不上奇妙,可是這戀人的月亮,在詩人筆下顯得多麽有情意啊。
“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。”翠微,青黛色,這裏指山。這麽著走了一段路,暮色又濃似先前了,回頭看看走過的路,不甚分明,所看到的是顔色愈加深綠的終南山橫亙在身後,仿佛狹窄的小路也溶進終南山裏去了。體味這兩句,不能放過前面的暮字、月字。暮色漸濃,因有月亮,所以不至於昏黑一團,整個山、路都溶進暗夜裏;但暮色畢竟濃了,月華初起,光線較淡,所以狹窄的山路看不分明,原先有層次、有遠近的終南山也模糊不辨了。這兩句也是實寫,我們一般人夜行也有這樣的體會。難處不在於有沒有這樣的體會,而在於能不能把這體會寫出來,所以這兩句貌似平淡,實則反映了詩人提煉思想、鍛煉詞句的深厚功夫,這就是詩家常說的“看似尋常最奇崛”的境界了。
再看中間四句。“相攜及田家”,田家指斛斯山人家。斛斯是隱士之流,但仍有田園,不是真正的農家。“相攜”兩字,頗值得咀嚼。可以有這樣兩種解釋:一、李白與斛斯山人同遊終南山,兩人相攜,一起到了斛斯的家;二、李白在下山途中偶然遇見了斛斯,兩人相攜到了他家。兩種解釋于詩意都通,但與詩題不甚貼切。詩題中說“過斛斯山人宿置酒”,應是李白一人到了斛斯的家。那麽,“相攜”指誰呢?我以爲指山月,而且,如此解釋,則詩意妙趣頓生。上層說山月似解人意,依戀詩人,與詩人相隨而歸,所以此處說與山月相攜,一點兒也不突兀。攜有牽、引、扶持的意思,也有連接、隨同的意思。“山月隨人歸”是月解人意,“相攜及田家”是人亦有情。
斛斯是李白老相識,下得山來,天色已晚,遂到斛斯之家。“童稚開荊扉”,童稚,指小孩,可能是斛斯使喚的童子。荊扉,是用荊條編成的柴門。唐詩中表示寒素清貧,而用於隱逸之士,則添些野趣,表示主人的不慕官爵,遠離俗塵。“綠竹入幽徑,青蘿拂行衣”兩句,寫斛斯山人院裏青幽深邃。想來暮色更濃了,綠竹,青蘿的顔色當然已不能分辨,但竹之綠,蘿之青,不待詩人想象可知,因爲詩人和斛斯是老相識,來這院裏已不止一次了。蘿指女蘿,是一種攀援樹木而上又自樹稍懸垂下來的植物。這裏,詩人未寫樹木的高大和濃綠,然而讀者亦不待想象可知。斛斯山人家裏的茂竹、大樹,與詩人所遊的碧山、所回顧的翠微,組成了一個綠色的令詩人陶醉其中的世界。“綠竹入幽徑”的“入”,使人感到這幽徑是綠竹相讓出來的,分明是表示對詩人來臨的歡迎。“青蘿拂行衣”的“拂”,更是對詩人的熱情迎接。大自然中的一切,都是有情之物,和那隨人而歸的山月一樣。那麽,和詩人相攜而止的山月呢?到了深邃幽靜的斛斯山人院裏,自然就看不見了,知情識趣的山月便暫時與詩人分手了。
最後六句寫詩人與斛斯山人的交歡和詩人的感慨。“歡言得所憩”是說兩人話語投機,憩,指留宿。“美酒聊共揮”是說二人酒逢知己,揮,指飲酒。這兩句切了題面上的“宿”和“置酒”。形容飲酒,不用其他的詞。而用“揮”,可能是爲了趁韻,另外又表現了詩人當時豪飲的情狀:“揮”有灑、潑的意思,是滿飲一杯後傾去杯中餘滴的動作。這個動作,我們現在或可以在古典戲曲和舞蹈中見到。從一個“揮”字,可以想見“一杯一杯複一杯”(李白《山中與幽人對酌》),“一日須傾三百杯”(李白《襄陽歌》)的“酒中仙”的形象:灑脫、豪爽,神情散朗。中國古典詩人中,嗜酒的很多,然而恐怕只有李白等少數幾個能當得一個“揮”字。不過話又說回來,詩人遣詞,並非搜索枯腸或妙手偶得,在李白,這只是他的人格、天性的自然流露而已。“長歌吟松風,曲盡河星稀”二句,是說二人飲酒暢敘時間已久。長歌,應是聲調上引,拖得很長,所謂曼聲、引吭。吟松風,是說歌聲和山松的濤聲交響在一起——詩人並沒有忘記白日遊山之樂。河星稀,指夜深。河星,銀河衆星山。月漸漸升到中天了,月明星稀,月華如水般傾瀉下來。
一曲唱罷,擡頭望天,看見了皎潔的月光——詩人也沒有忘記有情而識趣的山月。這首詩,原本不是寫他與斛斯山人的交情的,所以詩人在寫了“歡言”、“美酒”,字面上交代足了斛斯山人對他的盛情之後,又不經意地和開頭的“碧山”、“山月”相呼應,從而使全詩渾然成爲一體。“我醉君複樂,陶然共忘機”,“陶然”是樂融融的樣子,“忘機”是道家語,意思是忘卻了計較、巧詐之心,自甘恬淡,與世無爭。這兩句,意思是說,我醉了,您也很快樂,我們都似乎忘掉了血肉之軀的存在,遠遠離開了世俗的巧詐和虛僞。這兩句很像平常爛熟的浮文套語,其實是全詩點透主題的關鍵話頭。斛斯山人是隱士,是道家之流,李白用道家語“忘機”說給他聽,是看客說話,是應酬;而在他自己,意味卻是十分深長的。他待詔翰林之初,入出宮廷,周旋官場,冷眼看去,宮中、朝中爭名逐利的事,無非是蒼蠅逐血,何曾放在心上,但是想不到,他的備受“榮寵”,引來了一些小人的中傷。中傷他、說他壞話的人,都是在暗中**,偷偷摸摸、躲躲藏藏。真是可笑得很,以李白的曠達,哪里有閒心思去和他們計較?“陶然共忘機”是兼說自己和斛斯山人的;名字不詳的斛斯山人是否真能做到“忘機”,我們且不去管他,李白,確是在大自然和美酒的陶醉下,真的“忘機”了。
李白這一次在長安,首尾三年,實際時間只有一年半多一點。天寶三年初夏,李白就被唐玄宗“賜金還山”,客客氣氣地趕出了長安。李白離長安不久,和杜甫在洛陽相會。兩位大詩人一見如故,約爲知己。杜甫在寫給李白的一首詩中,說到了自己的經歷:“二年客東都,所曆厭機巧。”意思是他在東都洛陽待了兩年,所聞所見,對那些蠅營狗苟的機巧,實在厭煩透了。可能李白對杜甫所有傾吐,所以杜甫寫了這些話也向李白表白。唐代最偉大的兩位詩人,經歷儘管不同,然而他們坦蕩的胸懷卻何其相似!
2005-08-15 18:02:24 · answer #1 · answered by blue star 2 · 0⤊ 0⤋
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
李白
暮從碧山下,山月隨人歸。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。相攜及田家,童稚開荊扉。綠竹入幽徑,青蘿拂行衣。歡言得所憩,美酒聊共揮。長歌吟松風,曲盡河星稀。我醉君復樂,陶然共忘機。
這首詩是李白在長安所寫。李白一生中曾兩入長安,第一次是在開元十八年,李白三十歲時。第二次是在天寶元年,李白四十二歲時。此詩寫於李白二入長安時期。
李白一入長安,是乘興而來,掃興而歸。在長安一年,卻沒人賞識他,沒人提攜他。飽嘗了人情世態的冷暖後,他憤然離開了長安。十年之後的第二次入長安,情況就完全不同了,這回是唐玄宗親自下詔召他入京的。當時李白正在吳越一帶漫遊,聽到玄宗的詔令,十分高興,他“仰天大笑出門去”,告別子女,於這一年秋天到了長安。玄宗一見李白天姿英朗,非常高興,下車步行迎接,以七寶床賜食,禦手調羹,並讓他作翰林院待詔。唐玄宗還對李白說:“你作為一個普通百姓,名字為我所知,可見你的道德才學是多麼了不起!”似乎玄宗召李白入京,是要請他幹一番事業了。事實並非如此。所謂“翰林待詔”,不過是以文學詞章而備顧問的侍從,一個皇帝的高級清客而已。不過,初到長安的李白尚沒有料到這個,他以為自己施展才能的機會來了,對各方面頗受優待的日子相當滿意。他曾秉筆翰林,為皇帝草擬詔書;他曾陪同皇帝聖駕去華清溫泉宮;他曾出入宮廷,為唐玄宗及其寵妃楊玉環寫宮中行樂詞。
當然,待詔翰林初期的李白,並非真的成了專門奉承別人的庸俗角色,成天週旋於王侯貴族之間的宮廷文人。他原是嗜酒如命的,因而常與長安名士賀知章等人飲酒歡謔,有時竟醉倒在長安街頭,被人稱為“飲中八仙”;他原是任情適性,喜好大自然的,少不了常常留連於山水之間。另外,待詔翰林的生活也並非一味地春風得意,很快地,就有人藉故中傷他,說起他的壞話來了。這些壞話傳到李白耳朵裏,也使他隱隱感到煩惱。《下終南山過斛斯山人宿置酒》一詩,就是詩人待詔翰林初期生活和思想的一個側面的反映。
終南山,秦嶺主峰之一,在長安以南。這裡丘巒起伏,林壑幽美,唐時長安的士人多來這裡遊玩或隱居。斛斯山人,是一個複姓斛斯的隱士,山人是對隱者的稱呼。詩的題目比較長,相當於一段小序,意思是詩人從終南山下來,經過斛斯山人的住處,承他留宿,置酒款待。詩大約就是寫給這位隱士的。
這首詩全用賦體——敘述體。前四句寫下山歸途所見,中間四句寫到斛斯山人家所見,末六句寫兩人飲酒交歡及詩人的感慨。這幾層意思,詩人一路迤邐寫來,平平淡淡,隨隨便便,渾不著力,全詩並無驚人的字句,也沒有李白其他詩篇慣用的誇張想像之辭,然而詩中那種真率自然的淳厚質樸之氣,卻是一般低能的詩人萬難學到手的。這是李白詩歌,尤其是他五言古詩藝術上的一大特色。
先看前四句。“暮從碧山下”一句,說詩人從何而來,即詩題是“下終南山”的意思。暮字表示下山的時間,說明詩人整日是在終南山裏遊玩,直到日暮才踏上歸途。碧是深綠色,顏色要比綠稍濃黑一些,這是因為山巒林壑染上了暮色的緣故。“下”自然是寫歸途,但這個“下”字還透露出詩人雖然遊山終日卻倦意毫無,步履仍然輕捷。首句起得極簡潔,白日遊玩山水的情景一概略去,而且極有精神。盛唐詩人王維有一首遊終南山的五律,末聯兩句是:“欲投人處宿,隔水問樵夫。”遊興已足,遊人也多少帶著倦意。我們不能說王維詩的結句便不好,但李白的起句透出的遊興未足、毫無倦意,確實更令人精采振奮。正因為詩人精力棄沛,遊興未足,所以他才能情味很濃地注意到下山途中的景色。“山月隨人歸”,詩人首先注意到的是山月,天色漸漸昏暗了,月亮在東邊現出來了,淡淡的月光照著下山的詩人,仿佛隨詩人一起向前走著。大凡有月夜行路體驗的人,都會有這種錯覺。東晉詩人陶淵明有這樣一句詩:“帶月荷鋤歸。”月亮升的要比李白詩中的月亮高一些,體會卻是同樣的。這一句也是詩人的實感,寫得或許算不上奇妙,可是這戀人的月亮,在詩人筆下顯得多麼有情意啊。
“卻顧所來徑,蒼蒼橫翠微。”翠微,青黛色,這裡指山。這麼著走了一段路,暮色又濃似先前了,回頭看看走過的路,不甚分明,所看到的是顏色愈加深綠的終南山橫亙在身後,仿佛狹窄的小路也溶進終南山裏去了。體味這兩句,不能放過前面的暮字、月字。暮色漸濃,因有月亮,所以不至於昏黑一團,整個山、路都溶進暗夜裏;但暮色畢竟濃了,月華初起,光線較淡,所以狹窄的山路看不分明,原先有層次、有遠近的終南山也模糊不辨了。這兩句也是實寫,我們一般人夜行也有這樣的體會。難處不在於有沒有這樣的體會,而在於能不能把這體會寫出來,所以這兩句貌似平淡,實則反映了詩人提煉思想、鍛鍊詞句的深厚功夫,這就是詩家常說的“看似尋常最奇崛”的境界了。
再看中間四句。“相攜及田家”,田家指斛斯山人家。斛斯是隱士之流,但仍有田園,不是真正的農家。“相攜”兩字,頗值得咀嚼。可以有這樣兩種解釋:一、李白與斛斯山人同遊終南山,兩人相攜,一起到了斛斯的家;二、李白在下山途中偶然遇見了斛斯,兩人相攜到了他家。兩種解釋於詩意都通,但與詩題不甚貼切。詩題中說“過斛斯山人宿置酒”,應是李白一人到了斛斯的家。那麼,“相攜”指誰呢?我以為指山月,而且,如此解釋,則詩意妙趣頓生。上層說山月似解人意,依戀詩人,與詩人相隨而歸,所以此處說與山月相攜,一點兒也不突兀。攜有牽、引、扶持的意思,也有連接、隨同的意思。“山月隨人歸”是月解人意,“相攜及田家”是人亦有情。
斛斯是李白老相識,下得山來,天色已晚,遂到斛斯之家。“童稚開荊扉”,童稚,指小孩,可能是斛斯使喚的童子。荊扉,是用荊條編成的柴門。唐詩中表示寒素清貧,而用於隱逸之士,則添些野趣,表示主人的不慕官爵,遠離俗塵。“綠竹入幽徑,青蘿拂行衣”兩句,寫斛斯山人院裏青幽深邃。想來暮色更濃了,綠竹,青蘿的顏色當然已不能分辨,但竹之綠,蘿之青,不待詩人想像可知,因為詩人和斛斯是老相識,來這院裏已不止一次了。蘿指女蘿,是一種攀援樹木而上又自樹稍懸垂下來的植物。這裡,詩人未寫樹木的高大和濃綠,然而讀者亦不待想像可知。斛斯山人家裏的茂竹、大樹,與詩人所遊的碧山、所回顧的翠微,組成了一個綠色的令詩人陶醉其中的世界。“綠竹入幽徑”的“入”,使人感到這幽徑是綠竹相讓出來的,分明是表示對詩人來臨的歡迎。“青蘿拂行衣”的“拂”,更是對詩人的熱情迎接。大自然中的一切,都是有情之物,和那隨人而歸的山月一樣。那麼,和詩人相攜而止的山月呢?到了深邃幽靜的斛斯山人院裏,自然就看不見了,知情識趣的山月便暫時與詩人分手了。
最後六句寫詩人與斛斯山人的交歡和詩人的感慨。“歡言得所憩”是說兩人話語投機,憩,指留宿。“美酒聊共揮”是說二人酒逢知己,揮,指飲酒。這兩句切了題面上的“宿”和“置酒”。形容飲酒,不用其他的詞。而用“揮”,可能是為了趁韻,另外又表現了詩人當時豪飲的情狀:“揮”有灑、潑的意思,是滿飲一杯後傾去杯中餘滴的動作。這個動作,我們現在或可以在古典戲曲和舞蹈中見到。從一個“揮”字,可以想見“一杯一杯復一杯”(李白《山中與幽人對酌》),“一日須傾三百杯”(李白《襄陽歌》)的“酒中仙”的形象:灑脫、豪爽,神情散朗。中國古典詩人中,嗜酒的很多,然而恐怕只有李白等少數幾個能當得一個“揮”字。不過話又說回來,詩人遣詞,並非搜索枯腸或妙手偶得,在李白,這只是他的人格、天性的自然流露而已。“長歌吟松風,曲盡河星稀”二句,是說二人飲酒暢敘時間已久。長歌,應是聲調上引,拖得很長,所謂曼聲、引吭。吟松風,是說歌聲和山松的濤聲交響在一起——詩人並沒有忘記白日遊山之樂。河星稀,指夜深。河星,銀河眾星山。月漸漸升到中天了,月明星稀,月華如水般傾瀉下來。
一曲唱罷,抬頭望天,看見了皎潔的月光——詩人也沒有忘記有情而識趣的山月。這首詩,原本不是寫他與斛斯山人的交情的,所以詩人在寫了“歡言”、“美酒”,字面上交代足了斛斯山人對他的盛情之後,又不經意地和開頭的“碧山”、“山月”相呼應,從而使全詩渾然成為一體。“我醉君復樂,陶然共忘機”,“陶然”是樂融融的樣子,“忘機”是道家語,意思是忘卻了計較、巧詐之心,自甘恬淡,與世無爭。這兩句,意思是說,我醉了,您也很快樂,我們都似乎忘掉了血肉之軀的存在,遠遠離開了世俗的巧詐和虛偽。這兩句很像平常爛熟的浮文套語,其實是全詩點透主題的關鍵話頭。斛斯山人是隱士,是道家之流,李白用道家語“忘機”說給他聽,是看客說話,是應酬;而在他自己,意味卻是十分深長的。他待詔翰林之初,入出宮廷,週旋官場,冷眼看去,宮中、朝中爭名逐利的事,無非是蒼蠅逐血,何曾放在心上,但是想不到,他的備受“榮寵”,引來了一些小人的中傷。中傷他、說他壞話的人,都是在暗中乾的,偷偷摸摸、躲躲藏藏。真是可笑得很,以李白的曠達,哪有閒心思去和他們計較?“陶然共忘機”是兼說自己和斛斯山人的;名字不詳的斛斯山人是否真能做到“忘機”,我們且不去管他,李白,確是在大自然和美酒的陶醉下,真的“忘機”了。
李白這一次在長安,首尾三年,實際時間只有一年半多一點。天寶三年初夏,李白就被唐玄宗“賜金還山”,客客氣氣地趕出了長安。李白離長安不久,和杜甫在洛陽相會。兩位大詩人一見如故,約為知己。杜甫在寫給李白的一首詩中,說到了自己的經歷:“二年客東都,所歷厭機巧。”意思是他在東都洛陽待了兩年,所聞所見,對那些蠅營狗茍的機巧,實在厭煩透了。可能李白對杜甫所有傾吐,所以杜甫寫了這些話也向李白表白。唐代最偉大的兩位詩人,經曆盡管不同,然而他們坦蕩的胸懷卻何其相似!
2005-08-15 17:49:01 · answer #2 · answered by Anonymous · 0⤊ 0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