求「拍案驚奇」卷十八 丹客半黍九還 富翁千金一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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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5-05-11 12:58:16 · 2 個解答 · 發問者 Anonymous in 藝術與人文 ➔ 詩詞與文學
大意是說有一個潘姓富翁,非常相信煉丹之術,被江湖術士騙了好幾次,依然深信不疑.這些江湖術士互相傳告,每個都想騙他.後來有一個丹客,故意在西湖擺了奢華的場面,要吸引富翁上當,假借煉丹,讓富翁拿了2000兩來煉,藉故奔喪,把錢拿走,又用一個名妓,假扮成自己的妻子來勾引富翁,再說是因為對煉丹之處不敬,因而破功,還把帳算在富翁頭上.被騙後還不醒悟,決定四處遊走,尋找真正的煉丹術不但所有錢被騙光,還被剪掉頭髮,最後只能沿路行乞回家,後來到了臨清碼頭,碰到了當初騙他的妓女,才接濟他路費回家,從此,富翁再也不相信煉丹之事.
2005-05-12 14:10:32 · answer #1 · answered by 秉達 7 · 0⤊ 0⤋
詩曰﹕ 破布衫巾破布裙﹐逢人慣說會燒銀。 自家何不燒些用﹖擔水河頭賣與人。 這四句詩﹐乃是國朝唐伯虎解元所作。世上有這一夥燒丹煉汞之人﹐專一設立圈套﹐神出鬼沒﹐哄那貪夫痴客﹐道能以藥草煉成丹藥﹐鉛鐵為金﹐死汞為銀。名為“黃白之術”﹐又叫得“爐火之事”。只要先將銀子為母﹐後來覷個空兒﹐偷了銀子便走﹐叫做“提罐”。曾有一個道人將此術來尋唐解元﹐說道﹕“解元仙風道骨﹐可以做得這件事。”解元貶駁他道﹕“我看你身上檻褸﹐你既有這仙術﹐何不燒些來自己用度﹐卻要作成別人﹖”道人道﹕“貧道有的是術法﹐乃造化所忌﹔卻要尋個大福氣的﹐承受得起﹐方好與他作為。貧道自家卻沒這些福氣﹐所以難做。看見解元正是個大福氣的人﹐來投合伙﹐我們術家﹐叫做‘訪外護’。”唐解元道﹕“這等與你說過﹕你的法術施為﹐我一些都不管﹐我只管出著一味福氣幫你﹔等丹成了﹐我與你平分便是。”道人見解元說得蹊蹺﹐曉得是奚落他﹐不是主顧﹐飄然而去了。所以唐解元有這首詩﹐也是點明世人的意思。 卻是這伙裡的人﹐更有花言巧語﹐如此說話說他不倒的。卻是為何﹖他們道﹕“神仙必須度世﹐妙法不可自私。必竟有一種具得仙骨﹐結得仙緣的﹐方可共煉共修﹐內丹成﹐外丹亦成。”有這許多好說話。這些說話﹐何曾不是正理﹖就是煉丹﹐何曾不是仙法﹖卻是當初仙人留此一種丹砂化黃金之法﹐只為要廣濟世間的人。尚且純陽呂祖慮他五百年後復還原質﹐誤了后人﹐原不曾說道與你置田買產﹐蓄妻養子﹐幫做人家的。只如杜子春遇仙﹐在雲臺觀煉藥將成﹐尋他去做“外護”﹐只為一點愛根不斷﹐累他丹鼎飛敗。如今這些貪人﹐擁著嬌妻美妾﹐求田問舍﹐損人肥己﹐掂斤播兩﹐何等肚腸﹗尋著一夥酒肉道人﹐指望煉成了丹﹐要受用一世﹐遺之子孫﹐豈不痴了﹖只叫他把“內丹成﹐外丹亦成”這兩句想一想﹐難道是掉起內養工夫﹐單單弄那銀子的﹖只這點念頭﹐也就萬萬無有煉得丹成的事了。看官﹐你道小子說到此際﹐隨你愚人﹐也該醒悟這件事沒影響﹐做不得的。卻是這件事﹐偏是天下一等聰明的﹐要落在圈套裡﹐不知何故﹗ 今小子說一個松江富翁﹐姓潘﹐是個國子監監生。胸中廣博﹐極有口才﹐也是一個有意思的人。卻有一件癖性﹐酷信丹術。俗語道﹕“物聚于所好。”果然有了此好﹐方士源源而來。零零星星﹐也弄掉了好些銀子﹐受過了好些丹客的騙。他只是一心不悔﹐只說﹕“無緣遇不著好的﹐從古有這家法術﹐豈有做不來的事﹖畢竟有一日弄成了﹐前邊些小所失﹐何足為念﹖”把這事越好得緊了。這些丹客﹐我傳與你﹐你傳與我﹐遠近盡聞其名。左右是一夥的人﹐推班出色﹐沒一個不思量騙他的。 一日秋間﹐來到杭州西湖上游賞﹐賃一個下處住著。只見隔壁園亭上歇著一個遠來客人﹐帶著家眷﹐也來游湖。行李甚多﹐僕從齊整。那女眷且是生得美貌﹐打聽來是這客人的愛妻。日日僱了天字一號的大湖船﹐擺了盛酒﹐吹彈歌唱俱備。攜了此妾下湖﹐淺斟低唱﹐觥籌交舉。滿桌擺設酒器﹐多是些金銀異巧式樣﹐層見迭出。晚上歸寓﹐燈火輝煌﹐賞賜無算。潘富翁在隔壁寓所﹐看得呆了。想道﹕“我家裡也算是富的﹐怎能夠到得他這等揮霍受用﹖此必是個陶朱﹑猗頓之流﹐第一等富家了。”心裡艷慕﹐漸漸教人通問﹐與他往來相拜。通了姓名﹐各道相慕之意。 富翁乘間問道﹕“吾丈如此富厚﹐非人所及。”那客人謙讓道﹕“何足掛齒﹗”富翁道﹕“日日如此用度﹐除非家中有金銀高北斗﹐才能象意﹔不然﹐也有盡時。”客人道﹕“金銀高北斗﹐若只是用去﹐要盡也不難。須有個用不盡的法兒。”富翁見說﹐就有些著意了﹐問道﹕“如何是用不盡的法﹖”客人道﹕“造次之間﹐不好就說得。”富翁道﹕“畢竟要請教。”客人道﹕“說來吾丈未必解﹐也未必信。”富翁見說得蹺蹊﹐一髮慇懃求懇﹐必要見教。客人屏去左右從人﹐附耳道﹕“吾有‘九還丹’﹐可以點鉛汞為黃金。只要煉得丹成﹐黃金與瓦礫同耳﹐何足貴哉﹖”富翁見說是丹術﹐一髮投其所好﹐欣然道﹕“原來吾丈精于丹道﹐學生于此道最為心契﹐求之不得。若吾丈果有此術﹐學生情願傾家受教。客人道﹕“豈可輕易傳得﹖小小試看﹐以取一笑則可。”便教小童熾起爐炭﹐將幾兩鉛汞熔化起來。身邊腰袋裡摸出一個紙包﹐打開來都是些藥末﹐就把小指甲挑起一些來﹐彈在罐裡﹐傾將出來﹐連那鉛汞不見了﹐都是雪花也似的好銀。看官﹐你道藥末可以變化得銅鉛做銀﹐卻不是真法了﹖元來這叫得“縮銀之法”﹐他先將銀子用藥煉過﹐專取其精﹐每一兩直縮做一分少些。今和鉛汞在火中一燒﹐鉛汞化為青氣去了﹐遺下糟粕之質﹐見了銀精﹐盡化為銀。不知原是銀子的原份量﹐不曾多了一些。丹客專以此術哄人﹐人便死心塌地信他﹐道是真了。 富翁見了﹐喜之不勝﹐道﹕“怪道他如此富貴受用﹗原來銀子如此容易。我煉了許多時﹐只有折了的﹔今番有幸遇著真本事的了﹐是必要求他去替我煉一煉則個。”遂問客人道﹕“這藥是如何煉成的﹖”客人道﹕“這叫做母銀生子。先將銀子為母﹐不拘多少﹐用藥鍛煉﹐養在鼎中。須要九轉﹐火候足了﹐先生了黃芽﹐又結成白雪。啟爐時﹐就掃下這些丹頭來。只消一黍米大﹐便點成黃金白銀。那母銀仍舊分毫不虧的。”富翁道﹕“須得多少母銀﹖”客人道﹕“母銀越多﹐丹頭越精。若煉得有半合許丹頭﹐富可敵國矣。”富翁道﹕“學生家事雖寒﹐數千之物還儘可辦。若肯不吝大教﹐拜迎到家下﹐點化一點化﹐便是生平願足。”客人道﹕“我術不易傳人﹐亦不輕與人燒煉。今觀吾丈虔心﹐又且骨格有些道氣﹐難得在此聯寓﹐也是前緣﹐不妨為吾丈做一做。但見教高居何處﹐異日好來相訪。”富翁道﹕“學生家居松江﹐離此處只有兩三日路程。老丈若肯光臨﹐即此收拾﹐同到寒家便是。若此間別去﹐萬一後會不偶﹐豈不當面錯過了﹖”客人道﹕“在下是中州人﹐家有老母在堂﹐因慕武林山水佳勝﹐攜了小妾﹐到此一游。空身出來﹐游賞所需﹐只在爐火﹐所以樂而忘返。今遇吾丈知音﹐不敢自秘。但直須帶了小妾回家安頓﹐兼就看看老母﹐再赴吾丈之期﹐未為遲也。”富翁道﹕“寒舍有別館園亭﹐可貯尊眷。何不就同攜到彼住下﹐一邊做事﹐豈不兩便﹖家下雖是看待不周﹐決不至有慢尊客﹐使尊眷有不安之理。只求慨然俯臨﹐深感厚情。”客人方纔點頭道﹕“既承吾丈如此真切﹐容與小妾說過﹐商量收拾起行。” 富翁不勝之喜﹐當日就寫了請帖﹐請他次日下湖飲酒。到了明日﹐殷慇懃勤﹐接到船上。備將胸中學問﹐你誇我逞﹐談得津津不倦﹐只恨相見之晚﹐賓主盡歡而散。又送著一桌精潔酒餚﹐到隔壁園亭上去﹐請那小娘子。來日客人答席﹐份外豐盛。酒器傢伙都是金銀﹐自不必說。兩人說得好著﹐游興既闌﹐約定同到松江。在關前僱了兩個大船﹐儘數搬了行李下去﹐一路相傍同行。那小娘子在對船艙中﹐隔帘時露半面。富翁偷眼看去﹐果然生得丰姿美艷﹐體態輕盈。只是﹕ 盈盈一水間﹐脈脈不得語。 又裴航贈同舟樊夫人詩雲﹕ 同舟吳越猶懷想﹐況遇天仙隔錦屏。 但得玉京相會去﹐願隨鸞鶴入青冥。 此時富翁在隔船﹐望著美人﹐正同此景﹐所恨無一人通音問耳。 話休絮煩﹐兩隻船不一日至松江。富翁已到家門首﹐便請丹客上岸。登堂獻茶已畢﹐便道﹕“此是學生家中﹐往來人雜不便。離此一望之地﹐便是學生莊舍﹐就請尊眷同老丈至彼安頓﹐學生也到彼外廂書房中宿歇。一則清淨﹐可以省煩雜﹔二則謹密﹐可以動爐火。尊意如何﹖”丹客道﹕“爐火之事﹐最忌俗囂﹐又怕被外人觸犯。況又小妾在身伴﹐一髮宜遠外人。若得在貴莊住止﹐行事最便了。”富翁便指點移船到莊邊來﹐自家同丹客攜手步行。來到莊門口﹐門上一匾﹐上寫“涉趣園”三字。進得園來﹐但見﹕ 古木干霄﹐新篁夾徑。榱題虛敞﹐無非是月榭風亭﹔棟宇幽深﹐饒有那曲房邃室。疊疊假山數仞﹐可藏太史之書﹔層層岩洞幾重﹐疑有仙人之籙。若還奏曲能招風﹐在此觀棋必爛柯。丹客觀玩園中景致﹐欣然道﹕“好個幽雅去處﹐正堪為修煉之所﹐又好安頓小妾﹐在下便可安心與吾丈做事了。看來吾丈果是有福有緣的。”富翁就叫人接了那小娘子起來﹐那小姐子喬妝了﹐帶著兩個丫頭﹐一個喚名春雲﹐一個喚名秋月﹐搖搖擺擺﹐走到園亭上來。富翁欠身迴避﹐丹客道﹕“而今是通家了﹐就等小妾拜見不妨。”就叫那小娘子與富翁相見了。富翁對面一看﹐真個是沉魚落雁之容﹐閉月羞花之貌。天下凡是有錢的人﹐再沒一個不貪財好色的。富翁此時好像雪獅子向火﹐不覺軟癱了半邊﹐煉丹的事又是第二著了。便對丹客道﹕“園中內室盡寬﹐憑尊嫂揀個象意的房子住下了。人少時﹐學生還再去喚幾個婦女來伏侍。”丹客就同那小娘子去看內房了。 富翁急急走到家中﹐取了一對金釵﹐一雙金手鐲﹐到園中奉與丹客道﹕“些小薄物﹐奉為尊嫂拜見之儀。望勿嫌輕鮮。”丹客一眼估去﹐見是金的﹐反推辭道﹕“過承厚意﹐只是黃金之物﹐在下頗為易得﹐老丈實為重費﹐于心不安﹐決不敢領。”富翁見他推辭﹐一髮不過意道﹕“也知吾丈不希罕此些微之物﹐只是尊嫂面上﹐略表芹意﹐望吾丈鑒其誠心﹐乞賜笑留。”丹客道﹕“既然這等美情﹐在下若再推託﹐反是見外了。祇得權且收下﹐容在下竭力煉成丹藥﹐奉報厚惠。”笑嘻嘻走入內房﹐叫個丫頭捧了進去﹐又叫小娘子出來﹐再三拜謝。富翁多見得一番﹐就破費這些東西﹐也是心安意肯的。口裡不說﹐心中想道﹕“這個人有此丹法﹐又有此美姬﹐人生至此﹐可謂極樂。且喜他肯與我修煉﹐丹成料已有日。只是見放著這等美色在自家莊上﹐不知可有些緣法否﹖若一髮鉤搭得上手﹐方是心滿意足的事。而今拼得獻些慇懃﹐做工夫不著﹐磨他去﹐不要性急。且一面打點燒煉的事。”便對丹客道﹕“既承吾丈不棄﹐我們幾時起手﹖”丹客道﹕“只要有銀為母﹐不論早晚﹐可以起手。”富翁道﹕“先得多少母銀﹖”丹客道﹕“多多益善﹐母多丹多﹐省得再費手腳。”富翁道﹕“這等﹐打點將二干金下爐便了。今日且偏陪﹐在家下料理。明日學生搬過來﹐一同做事。”是晚就具酌在園亭上款待過﹐盡歡而散。又送酒??內房中去﹐殷慇懃勤﹐自不必說。 次日﹑富翁准准兌了二千金﹐將過園子裡來﹐一應爐器傢伙之類﹐家裡一向自有﹐只要搬將來。富翁是久慣這事的﹐頗稱在行﹐鉛汞藥物﹐一應俱備﹐來見丹客。丹客道﹕“足見主翁留心﹐但在下尚有秘妙之訣﹐與人不同﹐煉起來便見。”富翁道﹕“正是秘妙之訣﹐要求相傳。”丹客道﹕“在下此丹﹐名為九轉還丹﹐每九日火候一還﹐到九九八十一開爐﹐丹物已成。那時節主翁大福到了。”富翁道﹕“全仗提攜則個。”丹客就叫跟來一個家﹐依法動手﹐熾起爐火﹐將銀子漸漸放將下去﹐取出丹方與富翁看了﹐將幾件希奇藥料放將下去﹐燒得五色煙起﹐就同富翁封住了爐。又喚這跟來幾個家人分付道﹕“我在此將有三個月日擔擱﹐你們且回去回復老奶奶一聲再來。”這些人只留一二個慣燒爐的在此﹒其餘都依話散去了。從此家人日夜燒煉﹐丹客頻頻到爐邊看火色﹐卻不開爐。閑了卻與富翁清談﹐飲酒下棋。賓主相得﹐自不必說。又時時送長送短到小娘子處討好﹐小姐子也有時回敬幾件知趣的東西﹐彼此致意。 如此二十餘日﹐忽然一個人﹐穿了一身麻衣﹐渾身是汗﹐闖進園中來。眾人看時﹐卻是前日打發去內中的人。見了丹客﹐叩頭大哭道﹕“家裡老奶奶沒有了﹐快請回去治喪﹗”丹客大驚失色﹐哭倒在地。富翁也一時驚惶﹐祇得從旁勸解道﹕“令堂天年有限﹐過傷無益﹐且自節哀。”家人催促道﹕“家中無主﹐作速起身﹗”丹客住了哭﹐對富翁道﹕“本待與主翁完成美事﹐少盡報效之心﹐誰知遭此大變﹐抱恨終天﹗今勢既難留﹐此事又未終﹐況是間斷不得的﹐實出兩難。小妾雖是女流﹐隨侍在下已久﹐爐火之候﹐盡已知些底﹐留他在此看守丹爐才好。只是年幼﹐無人管束﹐須有好些不便處。”富翁道﹕“學生與老丈通家至交﹐有何妨礙﹖只須留下尊嫂在此﹐此煉丹之所﹐又無閑雜人來往﹐學生當喚幾個老成婦女前來陪伴﹐晚間或是接到拙荊處一同寢處。學生自在園中安歇看守﹐以待吾丈到來。有何不便﹖至於茶飯之類﹐自然不敢有缺。”丹客又躊躇了半晌﹐說道﹕“今老母已死﹐方寸亂矣﹗想古人多有托妻寄子的﹐既承高誼﹐祇得敬從。留他在此看看火候﹔在下回去料理一番﹐不日自來啟爐。如此方得兩全其事。” 富翁見說肯留妾﹐心裡恨不得許下了半邊的天﹐滿面笑容應承道﹕“若得如此﹐足見有始有終。”丹客又進去與小娘子說了來因﹐並要留他在此看爐的話﹐一一分付了。就叫小娘子出來﹐再見了主翁﹐囑托與他了。叮嚀道﹕“只好守爐﹐萬萬不可私啟。倘有所誤﹐悔之無及﹗”富翁道﹕“萬一尊駕來遲﹐誤了八十一日之期﹐如何是好﹖”丹客道﹕“九還火候已足﹐放在爐中多養得幾日﹐丹頭愈生得多﹐就遲些開也不妨的。”丹客又與小娘子說了些衷腸密語﹐忙忙而去了。 這裡富翁見丹客留下了美妾﹐料他不久必來﹐丹事自然有成﹐不在心上。卻是趁他不在﹐亦且同住園中﹐正好勾搭﹐機會不可錯過。時時亡魂失魄﹐只思量下手。方在游思妄想﹐可可的那小娘子叫個丫頭春雲來道﹕“俺家娘請主翁到丹房看爐。”富翁聽得﹐急整衣巾﹐忙趨到房前來請道﹕“適才尊嬸傳命﹐小子在此伺候尊步同往。那小娘子囀鶯聲﹑吐燕語道﹕“主翁先行﹐賤妾隨後。”只見裊裊娜娜走出房來﹐道了萬福。富翁道﹕“娘子是客﹐小子豈敢先行﹖”小姐子道﹕“賤妾女流﹐怎好僭妄﹖”推遜了一回﹐單不扯手扯腳的相讓﹐已自覿面談唾相接了一回﹐有好些光景。畢竟富翁讓他先走了﹐兩個丫頭隨著。富翁在後面看去﹐真是步步生蓮花﹐不由人不動火。來到丹房邊﹐轉身對兩個丫頭說道﹕“丹房忌生人﹐你們只在外住著﹐單請主翁進來。”主翁聽得﹐三腳兩步跑上前去。同進了丹房。把所封之爐﹐前後看了一回。富翁一眼估定這小娘子﹐恨不得尋口水來吞他下肚去﹐那裡還管爐火的青紅皂白﹖可惜有這個燒火的家僮在旁﹐只好調調眼色﹐連風話也不便說得一句。直到門邊﹐富翁才老著臉皮道﹕“有勞娘子尊步。尊夫不在時﹐娘子回房須是寂寞。”那小娘子口不答應﹐微微含笑﹐此番卻不推遜﹐竟自冉冉而去。 富翁愈加狂蕩﹐心裡想道﹕“今日丹房中若是無人﹐儘可撩撥他的。只可惜有這個家僮在內。明日須用計遣開了他﹐然後約那人同出看爐﹐此時便可用手腳了。”是夜即分付從人﹕“明日早上備一桌酒飯﹐請那燒爐的家僮﹐說道一向累他辛苦了﹐主翁特地與他澆手。要灌得爛醉方住。”分付已畢﹐是夜獨酌無聊﹐思量美人只在內室﹐又念著日間之事﹐心中癢癢﹐彷惶不已。乃吟詩一首道﹕ 名園富貴花﹐移種在山家。不道欄杆外﹐春風正自賒。走至堂中﹐朗吟數遍﹐故意要內房裡聽得。只見內房走出一個丫頭秋月來﹐手捧一盞茶來送道﹕“俺家娘聽得主翁吟詩﹐恐怕口渴﹐特奉清茶。”富翁笑逐顏開﹐再三稱謝。秋月進得去﹐只聽得裡邊也朗誦﹕ 名花誰是主﹖飄泊任春風。但得東君惜﹐芳心亦自同。富翁聽罷﹐知是有意﹐卻不敢造次闖進去。又只聽裡邊關門響﹐祇得自到書房睡了﹐以待天明。 次日早上﹐從人依了昨日之言﹐把個燒火的家僮請了去。他日逐守著爐灶邊﹐原不耐煩﹐見了酒杯﹐那裡肯放﹖吃得爛醉﹐就在外邊睡著了。富翁已知他不在丹房了﹐即走到內房前﹐自去請看丹爐。那小娘子聽得﹐即便移步出來﹐一如昨日在前先走。走到丹房門邊﹐丫頭仍留在外﹐止是富翁緊隨入門去了。到得爐邊看時﹐不見了燒火的家僮。娘子假意失驚道﹕“如何沒人在此﹐卻歇了火﹖”富翁笑道﹕“只為小子自家要動火﹐故叫他暫歇了火。”小娘子只做不解道﹕“這火須是斷不得的。”富翁道﹕“等小子與娘子坎離交媾﹐以真火續將起來。”小娘子正色道﹕“煉丹學道之人﹐如何興此邪念﹒說此邪話﹖”富翁道﹕“尊夫在這裡﹐與小娘子同眠同起﹐少不得也要煉丹﹐難道一事不做﹐只是干夫妻不成﹖”小娘子無言可答﹐道﹕“一場正事﹐如此歪纏﹗”富翁道﹕“小子與娘子夙世姻緣﹐也是正事。”一把抱住﹐雙膝跪將下去。小娘子扶起道﹕“拙夫家訓頗嚴﹐本不該亂做的﹐承主翁如此慇懃﹐賤妾不敢自愛﹐容晚間約著相會一話罷。”富翁道﹕“就此懇賜一歡﹐方見娘子厚情。如何等得到晚﹖”小娘子道﹕“這裡有人來﹐使不得。”富翁道﹕“小子專為留心要求小娘子﹐已著人款住了燒火的了。別的也不敢進來。況且丹房邃密﹐無人知覺。”小娘子道﹕“此間須是丹爐﹐怕有觸犯﹐悔之無及。決使不得﹗”富翁此時興已勃發﹐那裡還顧什麼丹爐不丹爐﹗只是緊緊抱住道﹕“就是要了小子的性命﹐也說不得了。只求小娘子救一救﹗”不由他肯不肯﹐搿到一隻醉翁椅上﹐扯脫褲兒﹐就舞將進去﹐此時快樂何異登仙。但見﹕ 獨弦琴一翕一張﹐無孔蕭統上統下。 紅爐中撥開邪火﹐玄關內走動真鉛。 舌攪華池﹐滿口馨香嘗玉液﹔ 精穿牝屋﹐渾身酥快吸瓊漿。 何必丹成入九天﹖即此魂銷歸極樂。 兩下雲雨已畢﹐整了衣服。富翁謝道﹕“感謝娘子不棄﹐只是片時歡娛﹐晚間願賜通宵之樂。”扑的又跪下去。小娘子急抱起來道﹕“我原許下你晚間的﹐你自喉急等不得。那裡有丹鼎旁邊就弄這事起來﹖”富翁道﹕“錯過一時﹐只恐後悔無及。還只是早得到手一刻﹐也是見成的了。”小娘子道﹕“晚間還是我到你書房來﹐你到我臥房來﹖”富翁道﹕“但憑娘子主見。”小娘子道﹕“我處須有兩個丫頭同睡﹐你來不便﹔我今夜且瞞著他們自出來罷。待我明日叮囑丫頭過了﹐然後接你進來。”是夜﹐果然入靜後﹐小娘子走出堂中來﹐富翁也在那裡伺候﹐接至書房﹐極盡衾枕之樂。以後或在內﹐或在外﹐總是無拘無管。 富翁以為天下奇遇﹐只願得其夫一世不來﹐丹煉不成也罷了。綢繆了十數宵﹐忽然一日﹐門上報說﹕“丹客到了。”富翁吃了一驚。接進寒溫畢﹐他就進內房來見了小娘子﹐說了好些說話。出外來對富翁道﹕“小妾說丹爐不動。而今九還之期已過﹐丹已成了﹐正好開看。今日匆匆﹐明日獻過了神啟爐罷。”富翁是夜雖不得再望歡娛﹐卻見丹客來了﹐明日啟爐﹐丹成可望。還賴有此﹐心下自解自樂。到得明日﹐請了些紙馬福物﹐祭獻了畢﹐丹客同富翁剛走進丹房﹐就變色沉吟道﹕“如何丹房中氣色恁等的有些詫異﹖”便就親手啟開鼎爐一看﹐跌足大驚道﹕“敗了﹐敗了﹗真丹走失﹐連銀母多是糟粕了﹗此必有做交感污穢之事﹐觸犯了的。”富翁驚得面如土色﹐不好開言。又見道著真相﹐一髮慌了。丹客懊怒﹐咬得牙齒格格的響﹐問燒火的家僮道﹕“此房中別有何人進來﹖”家僮道﹕“只有主翁與小娘子﹐日日來看一次﹐別無人敢進來。”丹客道﹕“這等﹐如何得丹敗了﹖快去叫小娘子來問。”家僮走去﹐請了出來。丹客厲聲道﹕“你在此看爐﹐做了甚事﹖丹俱敗了﹗”小娘子道﹕“日日與主翁來看﹐爐是原封不動的﹐不知何故。”丹客道﹕“誰說爐動了封﹖你卻動了封了﹗”又問家僮道﹕“主翁與娘子來時﹐你也有時節不在此麼﹖”家僮道﹕“止有一日﹐是主翁憐我辛苦﹐請去吃飯﹐多飲了幾杯﹐睡著在外邊了。只這一日﹐是主翁與小娘子自家來的。”丹客冷笑道﹕“是了﹗是了﹗”忙走去行囊裡抽出一根皮鞭來﹐對小娘子道﹕“分明是你這賤婢做出事來了﹗”一鞭打去﹐小娘子閃過了﹐哭道﹕“我原說做不得的﹐主人翁害了奴也﹗”富翁直著雙眼﹐無言可答﹐恨沒個地洞鑽了進去。丹客怒目直視富翁道﹕“你前日受托之時﹐如何說的﹖我去不久﹐就干出這樣昧心的事來﹐無來是狗彘不值的﹗如此無行的人﹐如何妄思燒丹煉藥﹖是我眼裡不識人。我只是打死這賤婢罷﹐羞辱門庭﹐要你怎的﹗”拿著鞭一趕趕來﹐小娘子慌忙走進內房。虧得兩個丫頭攔住﹐勸道﹕“官人耐性。”每人接了一皮鞭﹐卻把皮鞭摔斷了。 富翁見他性發﹐沒收場﹐祇得跪下去道﹕“是小子不才﹐一時干差了事。而今情願棄了前日之物﹐只求寬恕罷﹗”丹客道﹕“你自作自受﹐你干壞了事﹐走失了丹﹐是應得的﹐沒處怨悵。我的愛妾可是與你解饞的﹖受了你點污﹐卻如何處﹖我只是殺卻了﹐不怕你不償命﹗”富翁道﹕“小子情願贖罪罷。”即忙叫家人到家中拿了兩個元寶﹐跪著討饒。丹客只是佯著眼不瞧道﹕“我銀甚易﹐豈在於此﹗”富翁只是磕頭﹐又加了二百兩道﹕“如今以此數﹐再娶了一位如夫人也勾了。實是小子不才﹐望乞看平日之面﹐寬恕尊嫂罷。”丹客道﹕“我本不希罕你銀子﹐只是你這樣人﹐不等你損些己財﹐後來不改前非。我偏要拿了你的﹐將去濟人也好。”就把三百金拿去﹐裝在箱裡了﹐叫齊了小娘子與家僮﹑丫頭等﹐急把衣裝行李儘數搬出﹐下在昨日原來的船裡﹐一徑出門。口裡喃喃罵道﹕“受這樣的恥辱﹗可恨﹗可恨﹗”罵詈不止﹐開船去了。 富翁被他嚇得魂不附體﹐恐怕弄出事來。雖是折了些銀子﹐得他肯去﹐還自道僥倖。至于爐中之銀﹐真個認做觸犯了他﹐丹鼎走敗。但自侮道﹕“忒性急了些﹗便等丹成了﹐多留他住幾時﹐再圖成此事﹐豈不兩美﹖再不然﹐不要在丹房裡頭弄這事﹐或者不妨也不見得。多是自己莽撞了﹐枉自破了財物也罷﹐只是遇著真法﹐不得成丹﹐可惜﹗可惜﹗”又自解自樂道﹕“只這一個絕色佳人受用了幾時﹐也是風流話柄﹐賞心樂事﹐不必追悔了。”卻不知多是丹客做成圈套。當在西湖時﹐原是打聽得潘富翁上杭﹐先裝成這些行徑來炫惑他的。及至請他到家﹐故意要延緩﹐卻象沒甚要緊。後邊那個人來報喪之時﹐忙忙歸去﹐已自先把這二千金提了罐去了。留著家小﹐使你不疑。後來勾搭上場﹐也都是他教成的計較﹐把這堆狗屎堆在你鼻頭上﹐等你開不得口﹐只好自認不是﹐沒工夫與他算賬了。那富翁是破財星照﹐墮其計中。先認他是巨富之人﹐必有真丹點化﹐不知那金銀器皿都是些銅鉛為質﹐金銀汁粘裹成的。酒後燈下﹐誰把試金石來試﹖一時不辨﹐都誤認了。此皆神奸詭計也。 富翁遭此一騙﹐還不醒悟。只說是自家不是﹐當面錯了。越好那丹術不已。一日﹐又有個丹士到來﹐與他談著爐火﹐甚是投機﹐延接在家。告訴他道﹕“前日有一位客人﹐真能點鐵為金﹐當面試過﹐他已此替我燒煉了。後來自家有些得罪于他﹐不成而去﹐真是可惜。”這丹士道﹕“吾術豈獨不能﹖”便叫把爐火來試﹐果然與前丹客無二﹕些少藥末﹐投在鉛汞裡頭﹐盡化為銀。富翁道﹕“好了﹐好了。前番不著﹐這番著了。”又湊千金與他燒煉。丹士呼朋引類﹐又去約了兩三個幫手來做。富翁見他銀子來得容易﹐放膽大了﹐一些也不防他﹐豈知一個晚間﹐提了罐走了。次日又撈了個空。 富翁此時連被拐去﹐手內已窘﹐且怒且羞道﹕“我為這事費了多少心機﹐弄了多少年月﹐前日自家錯過﹐指望今番是了﹐誰知又遭此一閃﹖我不問那裡尋將去﹐他不過又往別家燒煉﹐或者撞得著也不可知。縱不然﹐或者另遇著真正法術﹐再得煉成真丹﹐也不見得。”自此收拾了些行李﹐東游西走。 忽然一日﹐在蘇州閶門人叢裡劈面撞著這一夥人。正待開口發作﹐這伙人不慌不忙﹐滿面生春﹐卻像他鄉遇故知的一般﹐一把邀了那富翁﹐邀到一個大酒肆中﹐一副潔淨座頭上坐了﹐叫酒保燙酒取嘎飯來﹐慇懃謝道﹕“前日有負厚德﹐實切不安。但我輩道路如此﹐足下勿以為怪﹗今有一法與足下計較﹐可以償足下前物﹐不必別生異說。”富翁道﹕“何法﹖”丹士道﹕“足下前日之銀﹐吾輩得來隨手費盡﹐無可奉償。今山東有一大姓﹐也請吾輩燒煉﹐已有成約。只待吾師到來﹐才交銀舉事。奈吾師遠游﹐急切未來。足下若權認作吾師﹐等他交銀出來﹐便取來先還了足下前物﹐直如反掌之易﹗不然﹐空尋我輩也無干。足下以為何如﹖”富翁道﹕“尊師是何人物﹖”丹士道﹕“是個頭陀。今請足下略剪去了些頭髮﹐我輩以師禮事奉﹐徑到彼處便了。”富翁急于得銀﹐便依他剪髮做一齊了。彼輩殷慇懃勤﹐直侍奉到山東。引進見了大姓﹐說道是他師父來了。大姓致敬﹐迎接到堂中﹐略談爐火之事。富翁是做慣了的﹐亦且胸中原博﹐高談闊論﹐盡中機宜。大姓深相敬服﹐是夜即兌銀二千兩﹐約在明日起火。只管把酒相勸﹐吃得酩酊﹐扶去另在一間內書房睡著。到得天明﹐商量安爐。富翁見這伙人科派﹐自家曉得些﹐也在裡頭指點。當日把銀子下爐燒煉﹐這伙人認做徒弟守爐。大姓只管來尋師父去請教﹐攀話飲酒﹐不好卻得。這些人看個空兒﹐又提了罐﹐各各走了﹐單撇下了師父。大姓只道師父在家不妨﹐豈知早晨一夥都不見了﹐就拿住了師父﹐要去送在當官﹐捉拿余黨。富翁祇得哭訴道﹕“我是松江潘某﹐元非此輩同黨。只因性好燒丹﹐前日被這伙人拐了。路上遇見他﹐說道在此間燒煉﹐得來可以賠償。又替我剪髮﹐叫我裝做他師父來的。指望取還前銀﹐豈知連宅上多騙了﹐又撇我在此﹖”說罷大哭。大姓問其來歷詳細﹐說得對科﹐果是松江富家﹐與大姓家有好些年誼的。知被騙是實﹐不好難為得他﹐祇得放了。一路無了盤纏﹐倚著頭陀模樣﹐沿途乞化回家。 到得臨清碼頭上﹐只見一隻大船內﹐帘下一個美人﹐揭著帘兒﹐露面看著街上。富翁看見﹐好些面熟﹐仔細一認﹐卻是前日丹客所帶來的妾與他偷情的。疑道﹕“這人緣何在這船上﹖”走到船邊﹐細細訪問﹐方知是河南舉人某公子﹐包了名娼﹐到京會試的。富翁心裡想道﹕“難道當日這家的妾畢竟賣了﹖”又疑道﹕“敢是面龐相象的﹖”不離船邊﹐走來走去只管看。忽見船艙裡叫個人出來﹐問他道﹕“官艙裡大娘問你可是松江人﹖”富翁道﹕“正是松江。”又問道﹕“可姓潘否﹖”富翁吃了一驚道﹕“怎曉得我的姓﹖”只見艙裡人說﹕“叫他到船邊來。”富翁走上前去。帘內道﹕“妾非別人﹐即前日丹客所認為妾的便是﹐實是河南妓家。前日受人之托﹐不得不依他囑咐的話﹐替他搗鬼﹐有負于君。君何以流落至此﹖”富翁大慟﹐把連次被拐﹐今在山東回來之由﹐訴說一遍。帘內人道﹕“妾與君不能無情﹐當贈君盤費作急回家。此後遇見丹客﹐萬萬勿可聽信。妾亦是騙局中人﹐深知其詐。君能聽妾之言﹐是即妾報君數宵之愛也。”言畢﹐著人拿出三兩一封銀子來遞與他﹐富翁感謝不盡﹐祇得收了。自此方曉得前日丹客美人之局﹐包了娼妓做的﹐今日卻虧他盤纏。到得家來﹐感念其言﹐終身不信爐火之事。卻是頭髮紛披﹐親友知其事者﹐無不以為笑談。奉勸世人好丹術者﹐請以此為鑒: 丹術須先斷情慾﹐塵緣豈許相馳逐﹖ 貪淫若是望丹成﹐陰溝洞裡天鵝肉。
2005-05-11 19:29:58 · answer #2 · answered by Anonymous · 0⤊ 0⤋